由金融業、市場行銷轉行到安老,還要是在2020年疫情初起時,幾年前的Marvis大概會說:「你都傻嘅。」自言本身功利的他,如今卻樂於和不能給他功利的公公婆婆笑談、打波,「以前是物質上滿足,現在是心靈和精神上。」這兩年內,他更晉升成區域負責人。在人口老化下,安老業會否是條出路?
夜幕低垂,一班金融才俊對着香港的夜景開了支紅酒——這是Marvis從前的日常。「其實功利是讀U時才開始,大家一來已經交換卡片,想着識這個朋友是有什麼用途。」讀經濟的他畢業後順利成章做銀行、證券行,「真的夜夜笙歌。」人生看似順利,卻其實不開心:「你也不喜歡戴住面具做人吧?很辛苦的。」他吐出一口苦水。「但就覺得,返工就是這樣的。」要飲酒?好啊,剛好可以用來驅走不快。
他不是不知道有真誠一點的行業,但當時已沉進了金錢遊戲,只想着買樓、闖一番事業。直至一次公幹期間湊大她的嫲嫲離世,「我很記得細個講要照顧嫲嫲,大個卻顧住玩。」他說起嫲嫲時仍有點淚光。「我想了很多:是否要花多些時間陪家人?賺那些錢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呢?」他很想彌補,去了讀復康助理課程,想着:我要好好服務長者。
他去學扶抱、按摩、餵食、如何幫長者做復康運動,課程完結後,就進入和悅會做兼職。第一次做上門服務時,聽說可能要煮飯,他心想:死啦煮什麼好呢?誰知一開門,那婆婆竟然已煮了飯給他,「好像變了她照顧我,很觸動。」從前份糧是包受氣,如今卻得到關懷。也不再需要戴面具,「你不是用真心對他,他是知的,你會感受到他喜不喜歡你。」
以前他會自豪於:嘩我20出頭已有不錯的收入,現在卻會心甜於和長者相處——他興致勃勃地分享:「孫的仔叫塞,那你知不知道塞的仔叫什麼?」他笑着說:「是有個伯伯教我的。很多時別人以為我幫他們,其實是他們教我東西。」而這些相處,都來自拿個心出來和人交流,而不是面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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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照顧長者,當然不會只有食飯聊天,有時也要幫伯伯沖涼,這也是最吃力的部份,但幸好很多時都有照顧者幫忙。更辛苦的應該是,他當時還有份不時要公幹的市場行銷全職,還開始進修社工,「都幾chur的。」直到2020年疫情初起,航班停飛,這邊又問要不要轉全職,他就把心一橫正式轉行,成為其中一間日間中心的負責人。面對來勢洶洶的疫情也沒令他卻步——畢竟照顧長者,已成為他最大的心願。
由工餘兼職變成全職,他卻說沒什麼不適應,反而多了做管理工作,可以應用以往的行政經驗、商界知識:「如何吸引到更多長者認識我們,一些市場營銷技巧都會用到。」即使不熟悉的部份例如調解長者衝突,也可以跟富經驗的姐姐同事學習,「我們和長者做認知訓練時會玩啤牌,他們會嘈6+4還是5+5大些。」他笑着說。「其實只要肯聽他們講,從他們角度去同理,他們講着講着就會friend返。」
調解的難題解決了,變成開心,做文件做得累了出去和長者聊聊天又開心,「每日都很開心,幫到長者就開心,即使月尾要編更很忙,但度的過程又會很開心:啊,A終於有人幫了,B又有人幫了,嗯,今個月又有上門服務,他家不會亂了。」說到這些他就特別雀躍,「現在個人很易滿足。」
「如果覺得『我是你上司你就要聽我講』,別人都不會心甘情願幫你工作。我們這裏像一家人,長者都會感覺到,同事間氣氛、關係好時,自然對長者都會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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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人工比從前低,也沒所謂,「自從嫲嫲過世後,錢已不再重要,我要重新去做些有價值的事。」他語氣裏有種奮不顧身。以前工作和人生目標都是賺錢,現在是幫更多長者。「以前賺錢,可能都是想有能力去享受一些生活,但那時夜夜笙歌,又儲不到錢又陪不到家人,反而現在還開心過之前好多。」他笑言現在肥了,「可能個人開心了也易些肥。」
臉有福相,事業路也不因離開中環而走下坡,短短兩年內,他由一間中心的負責人升職成區域負責人,「我們機構是肯做、有能力就給機會,最近才剛請了個20歲剛高級文憑畢業的人做中心負責人。」他說這行本來習慣論資排輩,大概是因為重視經驗,「但其實那些經驗可以是你身邊的同事擁有,最重要是你會不會用心去和人合作、溝通?即雖然你是一個主管,但你會不會虛心請教其他同事?」
「如何分配好各人的專業技能,令件事更加完滿才是最重要。」——論資排輩,是一向如此的社會規範,和賺錢買樓一樣,但回想最重要的,才能回到本質。如今Marvis從中環走到大埔,落地玻璃外的景色由高樓變成樹,人工不再如高樓,生活卻變得實在如樹。能夠每日和公公婆婆打聲招呼,原來就已經很快樂。
撰文及攝影:Rita Wo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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