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黑房的紅光中,看着影像、色彩逐漸成形——沖晒的日常,看似夢幻,事實上又是否那麼令人享受?「是ok的。」Tony認真地笑言。他開設的菲林沖晒店Megatoni,是少數自沖黑白菲林和電影菲林的店舖,「不希望香港愈來愈少菲林種類沖到,我想capture這個moment——這有點像我影相的原因。」
他對相片,卻不算是一見鍾情——小時初試傻瓜機,靠很近去影甲蟲,晒出來很朦,「有些失敗感。」到中學在網上掌握到知識,終發現捕捉影像的美好:「我常常忘記東西,影相後隔一星期再看,會發現原來影了這些、原來那日個天好靚。」菲林的不能重來也令他更仔細去想,有種鑽研工藝的快樂。
照片拍得多,去晒相舖也多,有天老闆叫他試試自己沖,就開始接觸沖晒機器,「第一次沖出來,覺得很神奇,為何倒些藥水落去就有東西看呢?」彩色以外,他也開始手沖黑白相,「香港舖頭一般沒位擺這麼多機,黑白通常是外判給大陸,要兩星期才收回。批量多起來,有時會多花痕,像粵語殘片,就覺得是否可以自己沖呢?」
但手沖要在黑袋中操作,初時曾在上菲林時太用力握皺了,「或有些片較軟身,上極都上不到,加上緊張或時間久了,會出手汗,就愈來愈難上。」也因此,他笑着說沖洗菲林最重要是精神狀態好,「落錯藥水可以什麼都沒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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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學時每次沖洗,都要等9個字才知道沖得如何,「例如是否應該浸的時間久些,或用不同藥水。」——鏡頭有濃淡之分,即使是同一款菲林,可能也要用不同方法沖晒,熟練之後就能憑經驗找到適合方法。
摸熟了,晒相舖開始和他合作,後來愈沖愈多,決定開舖集中處理。如今每朝檢查完機器藥水濃度、水位後,他就會按不同菲林分配藥水。沖好後就晒相或scan進電腦,再調較色彩、光暗,然後由同事檢查有沒有塵等,最後send給客人,「有空便將底片剪一條條入袋等客人來拿,但很多人都不拿,有些放了近一年。」最近他們正開始逐個客人問,他感嘆說:「大家都不太珍惜底片,但其實有個底好好多,hard disk壞了也可以再scan。」
開舖後最大的不同,是會直接接觸到客人,有些會和他一起討論鏡頭與菲林、藥水的配搭,有個每次來到都要聊上差不多兩個鐘,最後更變成員工。平日一般來的都是年輕人,但也有拍了很多年菲林的叔叔,大家晒的都是消遣或藝術作品,商業的最多只是幾張婚禮上當gimmick的slide。此外,也有很多旅行相,看得他只能羨慕,不過疫情期間已變成行山照。
他們還掌握了黑白負片正沖技術,即將一般底片(負片)變成正像,晒在幻燈片(正片)上,好處是這樣原底看細節會多些,且本身黑白正片的菲林選擇不多。
晴天或假日後的幾天和暑假,是晒相的高峰期,整天做不停,但即使是平日,收舖後也仍要洗機,因為他堅持要清走乾掉的殘餘藥水,機多之下要近兩個鐘才洗完,「如果很髒,真的要擦一晚,是辛苦的。」但他寧願如此,去年甚至再接收了一部全港僅餘兩架的吊掛式沖機,「我初影相時有很多不同菲林種類沖,當現在台灣、泰國仍有,香港卻會否愈來愈少?我不希望這樣。」能順利接收、操作這部機,也是他入行以來最開心的事。「部機很大,要想如何拆和裝,但原來自己又OK,部機也不會就此失傳了。」
沖洗彩色的難度一般比黑白高,但黑白也有其奧妙:「如何控制灰階很有趣,我喜歡由灰階之中找回它的顏色,就像皮膚深色些或淺色些,要如何影白些,除了較光些,沖洗時加filter也可以,玩法有不同,透過沖洗技巧,變了是你的presentation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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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,品質控制是他最想做好的事:「順利地見到影像成形、穩定了,是滿足的。」有次沖洗期間才發現,「嘩,是劇照來的。使命感大了,做事也認真了,因為客人放下時不會說是什麼,所以心態要keep住。」但機器有時會出問題,也曾試過爆齒輪,底片卡住,「但沒法預計——第二顆用了不到一星期又爆了,第三顆卻到現在都沒事。」
未知沒法控制,唯有做好日常。「我會因工作而反思人生。」他笑着說。「沖洗不能急,急很易會錯,做人也是這樣。為什麼會錯到這樣,是因為心急、細節上錯,導致件事愈滾愈大。影菲林也是不能急,要等那個時刻到。」
想入行的人,正需要不心急、細心,「以及對藥水不會敏感。」他笑說。也要有看色準的天份,以及熱誠,「否則可能給客話你兩句就沒癮,哦完就算。」熱誠卻會令人想找出問題所在,「起碼知道在什麼步驟可以做好些。」鍛鍊了技藝,質素做好了,即使在菲林看似漸漸息微的今天,其實也能像他這樣,開創出自己的事業,留住仍有菲林沖晒的香港。
撰文及攝影:Rita Wo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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